宋細福的部落格: 客語書寫用字之檢討與未來發展趨勢

宋細福

行政院農委會農試所退休

提要

客語以漢字方式書寫，在「客話、漢語」相同部分，已可順利無礙，誠乃近數十年來客委會、教育部之客語學者專家努力累積之成果，厥功甚偉；惟在客、漢字「義同音異」處，及「客話非漢語」部分，卻依舊存在嚴重的瑕疵，故而造成爭議不斷。

造成此一嚴重的瑕疵者，似乃教育部訂定” 台灣客家語書寫推荐用字漢字選用原則”，其條文尚欠周延；致使用字者有各持己見之空間，並將取得不妥之用字，設法自圓其說…以圖作為合理用字之藉口，為其造成亂象主因之一。

為徹底彌補此一缺憾，學者專家應重新思考及釐定，嚴謹並合於邏輯的”客家語書寫漢字選用規則”是為當務之急；而非急於斤斤計較所用文字，字音等枝枝節節問題；更不宜在規則尚未確定前，就以表決方式決定之，此乃過去之疏忽而造成的最大謬誤。

如能在客語取用「漢字」時，以該「字義與字音」均符合者，作為「本字」優先取用；次取「字義相同字音不同者」，行「破音法」為用；而在「客話非漢語」部分，則應以「破音詞法」處理之；最後如遇客語獨有而漢語不具之詞字，再行造字為用。

如是者，所有客語用字，當得迎刃而解；且在書寫時，只需以客語之語法，全用漢字書寫，漢字寫不出之詞字，即予譯成「漢語詞字」，再予音注成「客語語法」之語音為用；易言之，就是依「破音詞法」標出讀音，如此人人即可輕鬆寫出「純客家之語文」；而達「書同文音各表」之最終目標；有關詳細之內容，請酌參以下之本文及文獻。

前言

客家人自認是來自中原漢族，故所用之文字，均師承於漢文；自古以來，凡以漢語語系書寫之文書或小說，客家人都能順利閱讀或書寫；但近數十年來，由於母語意識的抬頭，期能以「原汁原味」之各母語發音，作為文詞書寫之依據，但客家母語中，卻諸多非屬漢語，故當無漢字可言，因之造成了今日種種用字的亂象與困境。

「客話非漢語」部分，造字為用期

為解決此一困境，乃興起諸多造字為用的風潮，如將『談lauˊ寫』(參1)之『lauˊ』字，造出「」、「遽gid遽zunˊ」之zunˊ造出「」、豬maˇ之maˇ造出「」字…為用(參2)。

再加上當時以客語寫作者，任意造字為用，致使所造「新字」充斥民間文物，令讀者無所適從；因而又形成了另一波「反造字浪潮」，反對一切新造字為用，就連應該新造字為用者，亦不能倖免；如漢語不具之主詞所有格「我的」、「你的」、「他的」…，即客語獨有之「ngaˊ」、「ngiaˊ」、「giaˊ」…，此相當於英文的「My」、「Your」、「His」…，應造新字為用者，亦無人敢予突破。

因而當時之主流學者，乃將客語獨有之「ngaˊ」，以借「吾」之漢字作為「吾ngaˊ」之代用字；「ngiaˊ」，以借「若」之漢字作為「若ngiaˊ」之代用字(參3)；「giaˊ」，以借「其」之漢字作為「其giaˊ」之代用字(參2)；但「吾」者，還是只具「我」之意；「若」者，還是只具「你」之意；「其」者，還是只具「他」之意而已；(參4)，並不具主詞所有格「我的ngaˊ」、「你的ngiaˊ」、「他的giaˊ」之義涵；因之此一「用字非字」者，當屬不妥，亦非長久之計。

為正本清源，在此乃建議取「」新造字，作為「我的ngaˊ」為本字，…並依各語族之所需而「破音」為用(參5)；但最後還需經過眾議議決而決定之。

「客話非漢語」部分，主張以「注音符號」為用期

又另有學者主張，凡屬「客話非漢語」，當無漢字可言之處，均以「注音符號」替代之，如「談與寫」，寫成『談lau寫』；「紫蘇」，寫成『guai-sii』；「吃不完」，寫成『食m忒』；「給親戚」，寫成『bun親戚』；「我知」，寫成『ngai知』…(參1,6)；此一方式書寫者，雖可解決諸多用字問題；但隨之必將造成更多詞字喪失「辨義」功能之缺失，故未能廣被接受。

「客話非漢語」部分，取用「譯音字」為用期

近年有關學者乃提案經教育部訂定”台湾客家語書寫推荐用字漢字选用原則”(參7)，進行臺灣客家語書寫推薦漢字之選用；其漢、客相同之「本字」部分，均已達順利推行；但屬「客話非漢語」部分，卻造成無限的爭議與困擾。

此乃肇因於”該規則”之條文尚欠周延；致使造成亂象主因之一；由於一般取用「譯音字」者，得僅取其音與客語相符即可，而不需深究其詞義是否相符；如「邋遢」，依客語語音用譯音詞寫成『律不』；「稱讚」寫成『阿』；「來聊」，寫成『來』；「不知所措」，寫成『無結無煞』；「頭低低」，寫成『頭犁犁』；「剩錢」，寫成『伸錢』；(參3,)…以上之各譯音詞，只能算是聲狀字，亦即”注音符號”之另一型式而已，並不具真正之「詞義」；因之確實無法以漢字之角度，去瞭解或釋解其詞義；故啟用「譯音字」時，必須要有明確的標示，如加<>符號…，並另行加註說明詞義，才能讓讀者瞭解。

遺憾的是，此類「譯音字」之標明者，卻未見有之，且均以「本字」視處；故讀者無法以漢字之角度去瞭解其詞義，如經查漢語字典，其結果均屬迥然無關；還有更離譜的是，有與該詞義竟然完全相反者；如「稱讚」寫成『阿』一詞，該「」字，康熙字典註：「言相侮也」(參4)，如易之以白話文而言：以「三字經」相互飆罵者屬之，與本詞之語義「稱讚」者正好「相反」；教育部及有關字典豈非有所失察？(參3,8 )

再如「來聊」，寫成『來』，該字，曾啟用過「料、嬲、嫽、寮」等字起，一再於質疑與爭議間而更替，至今一轉眼就花掉了約30年歲月，但還是未能切著重點；今又再取用「」字為用，惟康熙字典註：” 與燎同” (參4)，均不符本詞之詞義；故當會依舊是一個接一個「義異音同」之漢字在打轉而已。

其實「聊」字，乃漢字中最被通用，且在早期也有客語字典用過(參2)，但有學者認為該「聊」字，在「四縣客」應該是唸「liauˇ」而非「liau」，其音調不符，故而棄之不用；爾今吾人如能放下「以音取字之執著」，在此客、漢語間，「字義相同字音不同處」，行「破音法」使成「來聊liau」，豈非「義、音」均符合，而天下太平，並消除了所有之質疑與爭議? (參9)

傳統上「譯音字」者，應該是為保留外來語專有名詞之原音而設，如<雷根>、<布希>、<愛的美敦書>…屬之，實不宜如上述之任意啟用。

「客話非漢語」部分，取用「破音詞法」之未來趨勢

兩種截然不同語系間之「詞義」，要以同一「文詞」呈現者；據國內外有關資料分析認為，欲達此一目的，最後只有「破音詞法」一途得以解決之。(參10.11.12)

所謂「破音詞法」者，乃將「文詞」與「語音」脫離其直接關聯性；易言之乃將該「文詞」，在相關語言均認同之「漢文詞義」，不以「漢音」讀唸，而是以相關「語族之語法語音」唸讀者稱之。

如「客話非漢語」部分與「漢文」間之「稱讚」一詞，是以「客話非漢語」之語法語音唸成「oˊnoˋ」，而不以漢音唸成「cnˊzan」者然。

數百年前迄今，日文均將此一「破音詞法」分成上下兩行之書寫之，

如「」；爾今「客語」為配合目前書寫之方便，乃權宜將「」一詞，本分兩行書寫者，改成單行書寫，並下加___線，如「稱讚oˊ noˋ」，使有別於非「破音詞法」之書寫。

茲將國內外「破音詞法」之演變過程表列比較說明如下：

「破音詞法」暨

「漢字表詞義」「音注表語音」分離標示法演變過程例舉表

日文「淺草」之一例

客文「稱讚」之一例

由上表觀察得知，日語”淺草”一詞之例與客語”稱讚一詞之例；其「語音無字期」、「漢字表音期」及「語音、詞義分離期」之變化，均屬雷同。

吾人為一般書寫之方便，乃將本來「語音、詞義離期」分成上下兩行之書寫法，改成「單行書寫並下加底線法」，以資與非「語音、詞義分離法」或稱「破音詞法」者有所區別。

此一「破音詞法」，最大優點是：得以同一「文詞」，呈現兩種不同語系之「詞義」；易言之既以同一「文詞」，不但可以呈現兩者均認同之「詞義」，又可保持各語族原有之母音，使兩者互不相悖。

如有人因不諳此「破音詞法」，而將該「稱讚」客語文詞，誤以一般漢語唸成「稱讚cnˊzan」；既使如此，其兩者之「詞義」還是依舊不變，並未離其本義；至於破音詞法之正確讀音，則應依該音注符號而唸讀之。

在一般未接觸過「破音詞法」者而言，確實無從接受；但此法乃兩種截然不同語系間之「詞義」，要以同一「文詞」呈現者之惟一法門(參12)；如「客話非漢語」部分，要以漢語「文詞」呈現者如此；日語要以漢語「文詞」呈現者亦然 (參10.11)。

由上表觀察得知，吾人現階段之取用字，尚處於『漢字表音期』，而日文則已由『漢字表音期』，改成『語音、詞義分離期』，且用了數百年，依舊屹立不墬；他山之石可以攻錯，故吾人當不宜視而不見，竟讓客語取用漢字之困擾成為無法掙脫之窠臼。

吾人對「破音字法」應不陌生，如「著」字：有「著zu作」、「著cog獎」、「打著doˋ」…(參2)；一字有多種讀音，且意義亦各有不同，而吾人均不以為怪；但對本文所提出，且日文已實施多年之「破音詞法」，卻深感陌生與不解；一言以蔽之，此乃由於未能深入了解，與執著於過去偏重語音取字，而輕忽詞義呈現之一念而已。